圣经与神学
打破福音派对试管婴儿的沉默
2019-08-28
—— Andrew T. Walker , Matthew Lee Anderson

编按:如果要对这个话题了解更多,请参阅古德恩(Wayne Grudem)的文章《试管婴儿有可能道德正确吗?》


许多福音派信徒都经历不育带来的心碎与痛苦,他们想得子女的愿望因无法明白或控制的原因迟迟未能实现。而这经常是一个隐秘的重担,只会在与家人、好友和医生倾诉时才会显露出来。

不育带来的压力与子女的价值驱使越来越多不育的夫妇尝试各种手段:人工授精、试管婴儿、甚至是代孕都开始在福音派群体当中出现。

然而,即使福音派逐渐了解不孕带来的情绪压力,我们仍未详加考究因求子心切而使用人工生殖科技背后隐藏的代价。

网飞(Netflix)影片《私密生活》(Private Life,警告:本片有暴露画面)是少数将这些问题揭示出来的作品之一。电影讲述一对夫妇尝试各种方法以助成孕,其间经历希望与心碎,以及他们的努力所引发的个人与人际困扰。当他们最后一次听到失望的报告后,丈夫躺在床上无情地问妻子:“我们以后会再行房事吗?”妻子则很自然的斥责对方自我中心与麻木。

这一幕深刻地勾划了生育治疗如何改变不育夫妇对性生活的体会。很讽刺的,这对夫妇将性行为抛进婚姻的垃圾箱;这个本来是自然制造子女的行为被贬成麻烦的、令人厌倦的烦恼。这个本来是快乐、二人深深结合的泉源,却变成了唤起他们无法达成愿望的痛苦。

对多数福音派信徒来说,试管婴儿的伦理仅止于有多少胚胎被制造出来以及它们的命运。此外,很多福音派信徒甚至不觉得试管婴儿是个道德问题:如果它看起来只是一种医学技术协助夫妇满足他们渴望的、神看为好的事——即是一个照着神形像所造的婴儿出生——怎会是道德问题呢?对很多夫妇来说,拒绝这些科技等同放弃满足他们内心深处的由衷渴望。

虽然并非每对夫妇都会经历像《私密生活》描绘的婚姻困境,但接受一些将夫妇“结为一体”分离的科技有其沉重代价。我们认为这些代价过高,以致福音派信徒夫妇及牧者应拒绝试管婴儿。当性与受孕分开,不道德的情况就会出现,福音派亦需负上责任。我们是时候对此打破沉默了。

了解试管婴儿

试管婴儿(In Vitro Fertilization,IVF)是一种在不涉及性交情况下制造生命的医学方式。根据皮尤研究中心(Pew)统计,自1996年起,在美国有超过一百万个婴儿透过各种人工生殖科技出生,比率为百分之二。

试管婴儿需要采集卵子与精子。通常精子依靠男性手淫获得,但亦可以手术方式抽取;而女性卵巢经激素刺激,可一次过获得数个卵子。医生会在实验室使卵子受精以形成胚胎,然后将胚胎植入女性体内。(近来越见流行的卵胞浆内单精子注射[intracytoplasmic sperm injection],医生会选取单一精子直接注入卵子中。)每次试管婴儿过程可产生一个或多个胚胎。胚胎植入后,仍有可能被母体排斥。而未植入的胚胎通常会储存起来。

虽然此过程看来能安全地治疗不育,但有很多道德问题。例如,胚胎的去向事关重大。胚胎是人,故此应获得爱与尊重。如果一对夫妇选择制造多个胚胎,那些未有植入的胚胎会如何处置?将它们无限期冷藏,或是作研究用途,是合乎伦理的吗?即使夫妇的意愿是植入每一个胚胎,但假若日后境况使之无法实现,那应怎么办?有些夫妇会在接受试管婴儿后自然怀孕,或某些原因令他们未能执行其意愿,使胚胎长留冷藏库

了解这些难题的福音派基督徒夫妇越来越多会选择每次只制造一个胚胎。然而,将受孕与性交分开,仍会衍生另一些问题,甚至超过任何运用试管婴儿去克服不育的理由。容我直言,神在创造中将性与生育捆绑起来;神所结合的,福音派基督徒不可以分开。

圣经与试管婴儿

很多基督徒认为,因为圣经没有论述试管婴儿,故此道德问题就只有一个:如何处理制造出来的胚胎。但这论点在本质上削弱了创世记一、二章订立的性伦理与生命伦理规范。这规范是耶稣在马太福音19:4亲自确认的。创世记1:26-28清晰地表明人类生育是包含在神创造的架构中,以及神为全地的繁殖而赐下的计划。创世记2:22-25虽然没有直接提及生育,但却明显地假设,性与繁衍后代是息息相关。男人与女人向对方委身,成为一体。然而这只在以生育建立的亲属关系的背景下成事:“因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 。”性行为在本质上是神为生育所命定的;“成为一体”无法脱离此现实,即使夫妇要否定它。如将性与繁衍后代互相依赖这件事看成可有可无而非规范,就是要从根本上在神学的人类学(theological anthropology)、伦理两方面破坏创世记一、二章的地位。

所以,这项原则不单建立在生物学或自然定律上;它更支撑圣经如何论述婚姻、子女、以及神在两者中的工作。生育在生物学上的现实正指出特殊启示与普遍启示如何一致。子女是来自神的产业及礼物;我们是由神在母腹中“可畏地、奇妙地受造”。神的工作,藉人的行为而达成;就是一男一女在爱中联合,与他人无关。这样,人类生育的排他性就与婚姻的排他性相呼应。

婚姻、性和生育互相关联的规范,正好反映亚伯拉罕错误地亲近夏甲以求获得神应许赐予的祝福(创16)。亚伯拉罕想得到的并非性交,而是子嗣。他这个决定,将圣约的延续从他与撒拉的婚姻中移走;而所用的方式,更像是代孕而非人工受孕。但当亚伯拉罕要以自己的方法得到祝福,而将神所配合的分开时,他就遇上一些现代人工生殖技术同样面对的困难。

生育与性的联合是密不可分、规范的。我们认为,圣经对此毫不含糊。神在创造中订立的,人应当遵守。根据此原则,以下会阐释四个忧虑。

对试管婴儿的四个忧虑

第一,试管婴儿切断了婚姻的合一好处

首先,将受孕与性分离以求子女的做法有可能引致福音派对于性、婚姻与家庭的理念的重新定义。将自然而统一的生育过程分拆成多个阶段,就会更难理解起初为何性、婚姻与家庭会同时创造出来。

性与生育的分枝已在我们的道德想象力里扎根。根本上,试管婴儿就如激素避孕一样使性与生育分开,只是刚好相反而已:避孕提供不会怀孕的性爱,而试管婴儿则提供不涉及性的怀孕。但当许多福音派信徒肯定避孕的正当性时,在生育与性之间分歧背后的伦理却容许很多他们反对的事发生。同性婚姻、通奸、避孕、试管婴儿等都切断了性行为与制造生命之间的自然、创造性联系。

这联系的磨蚀可以用于解释为何基督教性伦理在文化的地位一代比一代小。如果性满足与受孕没有在婚姻里维系,那就更不会在婚姻外实现。

第二,试管婴儿改变我们对人类生命的认知

虽然那些寻求试管婴儿的人多数是出于彼此相爱,但这种制造生命的过程却缺乏一般受孕所需的二人身体结合。

这又为认识人类生命的起源加入新观点。在一般生育的行为中,谁令受孕发生乃是毫无疑问的:制造生命的过程完全是由夫妇启动及完成。其他人只是外在地参与:他们协助、支持这过程,甚至是改正它,但绝不可能在物质上声称婴儿的生命是源于他们。

如果在制造生命过程中涉及多个单位,就会对出生的婴儿带来异常的不确定性与风险。我们会问,对试管婴儿而言,使这生命诞生的人,是夫妇还是医生?在平常的生育,孩子或会为自己的际遇向父母或神控诉。但在体外受孕的情况,控诉的对象或可合理地包括实验室里参与的人员。试管婴儿需要一连串外部单位去制造生命,这可引致孩童对他们是“在母腹中形成”的概念受损。

而且,试管婴儿改变了我们如何看待身体与其生殖能力。试管婴儿并非一个医治不育的疗法,而是企图回避人如何恰当运用自己的生殖器官,以及人自身的局限。医药的定义是要恢复人因疾病、残疾、意外等原因失去的人体活动能力。生殖系统需要异性配合才算为完整,而这就在性行为中实现。

但试管婴儿所要求的“医疗”手段是与恢复或修复生殖器官的治疗截然不同。例如,女性在抽取卵子时毋须“运用”她们的生殖器官。试管婴儿所用的手段并不符合生殖系统设计。要明白这一点,试想像因男性不育而进行试管婴儿;而女方的生殖系统运作正常,每月排出一颗(健康的)卵子。试管婴儿以人工方式刺激卵巢以同时排出多个卵子,然后以侵入式手术在女方身上抽取。这两项步骤都无法合理地称为“治疗”或修复女方的生殖系统。即使是女方的生殖系统出问题,试管婴儿也没有解决其根源,反而是要回避它。

因此,绕过性行为,以求在子宫外成孕,是带着损坏人的身体生活的明显目的。这亦是《私密生活》剧情的重点:如果想不依靠性行为去得到子女,会改变性行为的本质,进而改变人的身体生活。试管婴儿在深刻地影响着基督教道德想象力。如果持续下去,不单会根本地改变我们的性伦理,亦会改变医学伦理。

第三,试管婴儿玩弄人类生命及人类尊严

在实验室中制造生命的过程确立一项效率原则,在本质上必然使参与者倾向以人的生活质素去衡量人的价值。

在一般的生殖里,人是从一个神秘的、看不见的有机发展过程中形成。虽然我们藉科学得以认识在成孕早期发生的事,对夫妇或其他人来说这过程仍然是隐藏的。成孕无论是在子宫还是实验室中发生,都是个十分脆弱的事件。但当医生参与制造生命时,须要对各胚胎评估其存活机率,再选出那些看起来“最优质”的去使用。这种倾向,会使植入胚胎前的基因检测变成必需,尤其是这技术日渐便宜。既然试管婴儿的目的是要克服成孕的困难,此筛选过程必然会越见普遍,而父母亦会受更大压力要去采用它。

这样,试管婴儿驱使我们去想象哪一类人最有可能、最有能力过好的生活。奥利弗·奥多诺万(Oliver O’Donovan)及其他人曾论述产生(begetting)与制造(making)的分别,以及前者对形成人类生命的重要性。当人类可以轻易地制造其他人类,我们就自然会开始依照个人喜好与欲望去制造。那些在实验室里形成的人类虽然是完全照着神的形象所造,但试管婴儿仍对神学的人类学构成重大破坏。

第四,试管婴儿对女性健康构成风险

最后,人类生命的形成不单是个非常脆弱的过程,更充满风险,婴儿或要承受后果。短期而言,以人工生殖科技达成的怀孕比传统怀孕更容易出现并发症。至于对以人工生殖科技出生的孩童的长期影响,至今仍是个谜。但对女性来说,风险更为迫切。

如上所述,抽取卵子的过程是非常具侵入性,同时须服用非医疗用激素。此长期影响仍未有定论。但有部分原因是不育治疗是一门获利丰厚的生意,以致出现系统性的压力去回避这方面的问题。医学人类学家黛安·托伯(Diane Tober)向华盛顿邮报承认:不育治疗没有已知风险,只是因为没有人去探究而已。

试管婴儿对女性的双重压力应足以令福音派信徒拒绝此技术。每个女性怀孕时都会承受健康风险;但试管婴儿所需的侵入性、非医疗用激素使风险倍增。这样一来,试管婴儿延伸了激素避孕的逻辑——它令男性可以随心所欲,令女性不合比例地承担管理身体的责任——而不是要求男性在性方面有所节制。

此外有其他理由去反对试管婴儿以及在福音派群体中采用。例如,形成生命的经济代价将大大提高,只有富裕家庭才能负担(低收入家庭须由保险或政府资助);试管婴儿在执行过程中使数以百万的胚胎死亡,令人质疑会成为建基于道德错误的制度的共犯——即使夫妇的动机纯正。此外还有更多理由

从根本来说,如果接受试管婴儿将性与怀孕的情况,会使福音派难以见证:“神的美好创造即使在罪中仍旧纯全”。这理应足以拒绝试管婴儿。

牧者的考虑

我们承认以上论点对渴望有儿女的夫妇难以接受。很少事会比渴望得到儿女深刻;神看似广泛赐予其他人的东西但自己却无法得到,好像是个残酷的重担,特别是当满足这良好心愿的办法看来已出现时。但我们在别处曾经说过,教会极需要没有孩子的夫妇一同来作见证,为这充满悲伤的世界哀叹,向基督的国度盼望。福音是给没有儿女的夫妇的好消息,他们在基督里而不是在生育里得盼望。

然而,牧者以福音作辅导时需要有清晰头脑。那些心碎的人充满哀伤,他们需要指引哪些事是应该或不应该做。我们应谨慎细察,社会要克服不育的推动力,与基督教对无子女景况的独有回应,哪个对基督教道德想象力的影响较大。想得到子女的良好渴望如同其他神的恩赐一样,可以变成失序,特别是当寻求子女的过程违背了圣经中有关制造生命的规范。

这论点对那些成功以试管婴儿方法怀孕的夫妇代表着什么?他们必须去爱这些子女,如同传统生育方式得来的儿女一样。这些子女有神的样式:试管婴儿的错误绝不应怪罪到他们身上。神爱世人,甚至愿意在我们的过犯中将好处赐给我们(罗8:28)。(但这不是做错事的理由——罗6:1。)

如果夫妇曾接受试管婴儿而留下了冷藏的胚胎该怎么办?首先,我们敦促他们视胚胎为一个有待发育的人:他(她)应得到爱、关怀、尊重。胚胎同样是照着神的样式所造。第二,如果夫妇无意使用那些胚胎,我们鼓励他们考虑捐赠胚胎予别的家庭收养。第三,我们请求他们拒绝将胚胎销毁或作研究用途。当夫妇没有这些选择,以及考虑到胚胎退化引致的伤害,他们或会让制造出来的胚胎交托神的手中,诚心为自己导致人命的死亡而忏悔哀伤。

假若夫妇不育又想尝试试管婴儿?我们建议他们知会牧师与教会群体,免得要独自面对不育。我们敦促他们不要接受试管婴儿,但去尝试各种能提高自然怀孕机会的治疗。最重要的是,我们劝勉他们去探索如何建立非亲生的亲子关系,使他们的生命能为神的国作见证。这样,他们就见证:盼望并非借着子女出生,而是借着主的降临去实现。

我们相信,亦尝试争辩:对不育的夫妇来说,拒绝以违反神美好创造的方式去制造生命就是最佳选择。我们将神结合的拆散,只会害了自己:将性与生育分开,就是在改变神定下的规范,影响我们对神如何制造生命的认知。如果我们看重福音,但不去反对这些分化,我们就不配称作基督徒。


译:Thomas Kwan;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Breaking Evangelicalism’s Silence on IVF.

Andrew T. Walker(安德鲁·沃克)是美南浸信会神学院基督教伦理学副教授,也是伦理学与公共政策中心的研究员。
Matthew Lee Anderson(马修·李·安德森)是贝勒大学(Baylor University)宗教研究院的博士后研究员,同时是Mere Orthodoxy网站的创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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