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今日基督教》编辑马克·加利(Mark Galli)(他小时候曾在天主教会受洗)的“皈依”备受关注,这很自然地让我们这些有思想的宗教改革的后裔重新检视支撑我们福音派信仰的圣经和神学根基。毕竟,如果这位站在葛培理所创办的福音派杂志巅峰的人都最终认为新教信仰在某种程度上有所缺乏,那么我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所站立的神学基础是坚实的呢?
正如卡尔·楚曼所说的那样,“我们需要有好的、坚实的理由来支撑自己不会去成为天主教徒。换句话说,不会改宗去天主教应该是一种积极的愿望和委身,是我们每天都需要下定决心起床就做的事情。”
在接下来的内容中,我们将考虑三个经常会引诱人们走向或离开天主教的常见原因。这些原因似乎是加利信仰旅程的一部分:失望、渴望统一清晰的教义与解经,以及对教会合一的渴求。我最近与布拉德·利特约翰(Brad Littlejohn)合作的达文特学院系列文章《皈依:新教徒为何走向天主教》为这个话题提供了一个更全面的背景。
宗教新闻社(Religion News Service, RNS)有一篇关于加利“信仰之旅”的文章引用他的话说,他在担任长老会牧师时发现了圣公会的《公祷书》,在那之前他一直对自己的祷告词表示不满。“我厌倦了我一直使用的陈词滥调,”他说,“《公祷书》有这些宏伟的赞美、忏悔和感恩的祷告词,我想,‘这就是我想说的!’”
这种不满是很常见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了复杂技术的世界里,这些技术越来越多地将我们与真正的人心隔离开来。我们所阅读的新闻聚合和治疗性灵修肤浅地限制了我们,有效地将我们笼罩在一个我们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将基督教信仰降低为一种需要推销然后消费的商品。
再加上许多新教教会热衷于让上帝成为“对慕道者友好”的对象,我们逐渐发现,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们在鼓舞人心的TED演讲或流行音乐会中找不到的。当这样的灵魂渴望神圣的相遇,希望脱离世俗的、物质化的、数字化的消耗模式的世俗生活时,他们在基督教教会里却只能看到灯光秀、投影仪和互动的“推特牧师”布道。
那些皈依天主教的人往往来自于这个失意的群体。他们渴望来自天堂的宏伟和权柄带来的瑰丽,当他们走进天主教的弥撒时,就会因为第一次听到唱响圣咏,观察到虔诚的掰饼,在天主面前鞠躬的谦卑而深受感动。这就是巴伦主教(Bishop Robert Barron)经常说到的“美丽之道”(via pulchritudinis) ——祝圣的圣体、大教堂、圣水、香、蜡烛和各种圣礼彰显了基督的神秘临在和各样美好。
对基督教仪式之美的渴求并不新鲜。只要读一读纽曼(Newman)、穆格里奇(Muggeridge)和默顿(Merton)皈依天主教的故事就知道了。这个问题在16世纪的宗教改革中具有不小的重要性。在那个时期令人叹为观止的教堂、绘画和壁画中,改教者们注意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布拉德·利特约翰就指出了这一点:
同样,改教家们所主张的是,罗马当时引以为豪的圣洁之美只是一个粉饰的门面,是一个伪装了的真相。他们没有在自然中揭示超自然、在平凡中揭示非凡,而是只能用变质说用天上的意义取代饼和杯的本质。他们不但不让忠心的信徒进入圣殿并在主面前吃喝,反而让他在外院发呆,让祭司阶级为他代祷,并带些恩典出来,以支撑他疲惫的朝圣之旅。他们没有邀请信徒在神同在的耀眼光芒中披戴基督的公义,而是鼓励他满足于神职人员作为中介——这些神职人员穿着手工缝制的带有圣徒和使徒们画像的精美袍服。
这段话中的洞见非常宝贵。正如格兰特·麦卡斯基尔(Grant Macaskill)在他的《活在与基督的联合中》(Living in Union with Christ)一书中所强调的那样,基督徒并不是试图领会上帝的个人(虽然在我们世俗的日常活动中可能会有这样的感觉)。相反地,我们已经被分别为圣,神因着基督完成的工作现在就住在我们里面。圣灵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救赎了我们存在的每一个层面。除了我们的理性,神还夺取了我们的灵魂和肚腹(kardia和splagchna,意即人的内在),那正是神圣情感产生的地方(西3:12;腓1:7)。
这样一个完整而有力的救赎使我们得以通过我们的职业、音乐、诗歌、悔改、讲道、圣礼和祷告来敬拜和活出信仰,这些形式构成了我们“大公性”基督教遗产的丰富内容。我们不应该把这些遗产替换为舞台烟雾发生机、令人昏昏入睡的合唱,或者软弱无力的鸡汤式布道。
很多人都能体会这样的感觉:坐在查经班里,听每个人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解释”,然后我们回到家后觉得空洞、好像没有得出什么清晰客观的结论。加利承认他经历了“对福音派世界中不断的神学争论和分裂感到某种厌倦”。有人引述他的话:“我想让自己服从于比自己更大的东西。”
几个世纪以来,罗马天主教徒把这种现象称为“圣经主义”(biblicism)。约翰·亨利·纽曼(John Henry Newman,另一个皈依天主教的新教神学家——译注)在他发表于1840年的布道《虚幻的话语》("Unreal Words" )表达了他对新教没完没了出版解经书的失望:“让我们避免任何形式的谈话吧,无论那是空洞的谈话,还是审查别人的谈话,或是毫无意义的认信,或是对福音教义的诽谤,或是来自哲学的影响,或是对口才的伪装。”与这样的“各自解经”相反,纽曼被一种厚重的权威所吸引,那权威承诺了教义和伦理的确定性。
面对这种新教在解经上的分歧与争论,天主教的皈依者们期待着罗马来解决解经之争。有人认为解经差异是宗教改革带来的,尤其是当改教家们把“唯独圣经”放在首位之后。例如,彼得·克里夫特(Peter Kreeft)写道:“新教表现出一种巨大而自然的滑坡,那就是向着现代主义、自由主义、相对主义和历史主义的解经滑去。”针对这种滑坡,克里夫特认为天主教的裁判文书是永不失效的堡垒,“彼得的岩石,可凭之抵御历史的洪流”。因此,“那岩石在罗马之外并不存在。它是抵御相对主义海洋的唯一堤坝,永远不会出现漏洞。从来没有,永远不会。”
但克里夫特的记载太乐观了,而且罔顾事实。一位借了我那本克里夫特著作的朋友在空白处涂鸦道,“教宗方济各是怎么回事?”虽然有点不厚道,但也说明了问题。如果说方济各自相矛盾的诏书能证明什么事,那首当其冲的一定是教廷的语言的隐晦。正如欧司·卡麦尔(Onsi Kamel)在他最近的文章《是天主教让我成为新教徒》("Catholicism Made Me Protestant")中所解释的那样,传统派、保守派和自由派天主教徒之间的内斗凸显了罗马宣称的教廷裁决具有神圣性其实是相当不可信的。罗马的裁决不能实现解释的确定性,常常含糊其辞,并不比一个人的个人解读更加可靠。
在基督再来之前,我们将继续透过朦胧的镜子观看(林前13:12)。同时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有圣灵的光照,他会赐予从神而来的信、望和爱。
根据宗教新闻社的文章,对教会分裂的担忧“让加利精疲力竭”。他发现,罗马教会自称是唯一、真正的教会这一点对他很有吸引力。“真正的合一不仅需要精神和情感上的认同,”他说,“而且实际上是在同一种结构、同一种文化、同一种做事方式下生活。”在我看来,这个原因几乎是促成了每一个新教到天主教的皈依。
分裂一直是我们新教传统中一个令人痛心——有时甚至是令人尴尬——的问题,我们必须承认并接受这一失败。当然,我们理解路德在马尔堡对茨温利反感的神学原因,当时路德断言:“你的灵和我们的灵不在一起。事实上,很明显,我们没有相同的灵。”但分裂仍然令人不安。而且应该是如此,因为圣经说了不少要竭力保守基督徒合一的命令(诗133;约17:20-21;罗15:5-6;林前1:10-13;弗4:1-3)。
根据罗马的观点,教会的合一是由作为属灵中保的祭司们和代表使徒的主教们来维护的。在这一观念里,被祝圣的神职人员并不只是以基督的名义服事,他们还被赋予权柄在基督神圣的位分上工作,是基督道成肉身服事的延续。教廷之所以是无误的,是因为基督通过彼得和其他使徒在治理教会,他们的继任者——教皇和红衣主教团也是如此。因此,“基督的教会”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罗马天主教会。
当改教者们从罗马分裂出来或被罗马逐出教会时,他们拒绝了这种罗马式宗教结构。相反,他们强调教会的本质和使命是圣徒的团契,是接受上帝救赎话语的信徒组成的聚集,这些圣徒们在教会中透过讲道、教导、认罪、圣礼和共同生活彼此确认、共同长进。
关于教会的神圣权柄与教会身份的关系,霍顿(Michael Horton)的提醒对我们很有帮助:“教会在与基督的关系中,总是处于接受的一端:它从来都不是救赎者,而总是被救赎者;从来都不是头,而总是身体。”在那些把教会与罗马教廷等同起来的人看来,这样的教会可能显得不够合一、不够有力,但真正的合一是彼此不同的男人和女人却用福音来定义自己的身份,这是来自每个族群、每种语言和每个国家的基督教传统所共有的坚持。
虽然马克·加利解释自己游过台伯河(意即加入天主教——译注)的熟悉理由是自命为“福音派天主教徒”,这好像可以软化他的立场,让他的说法在一些摇摆不定的新教基督徒中继续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但他大可不必这样做。无论他的理由是对当今教会处境的不满,还是因为对神学清晰度和统一性的追求,还是对教会合一的渴望,宗教改革期间所倡导和重新发现的圣经信仰都有足够的历史和神学支撑,让我们保持前后一致,并且得以自信地与救主同行。
译:DeepL;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3 Reasons Evangelicals Shouldn’t Become Roman Catholic